诗歌｜ 高兴：等待（人民文学 2021-04）

画面

声音

紧贴着水面传来

细小，却清晰

荷，在追忆

夏天的点点滴滴

依然随风摇曳

十位游客中，有九位

匆匆走过，去看

那些或红或黄的秋叶

另一位，弯下身子

只为了系好松开的鞋带

草莓

草莓

在天上熟了

蔚蓝中的红

确立一个季节的滋味

风吹动

铃铛的呼应

眼睛、耳朵和嘴唇

纷纷做起了梦

童年，水的童年

时间的手

要为你采撷

忧伤

他有点忧伤

夏日晌午的光中

他的忧伤多么像骄傲

骄傲得高过树顶

仿佛只想和云说说话

等待

湖边的印迹在等待

岛上的林子在等待

风又起，吹动荷的姿势

清香在等待。整整三天

词语缄默，海却在不停地说

呼吸在等待

舞台旋转。一座城市在等待

话剧即将上演

张爱玲在等待

嘴唇写着诗。眼睛唱着歌

等待在等待

水在等待。心跳填满空白

梦从水面升起。天空在等待

谁曾在雪中走来

谁又在雨中伫立

喝口酒，零下三十度在等待

海拔五千米在等待

远处。紫色的意象

启开五月之门。那片山坡

迎来郁金香时光。你在挥手

你在笑。木屋在等待

草原，琴声，布拉格郊外

脚步声隐约传来，快点上蜡烛

暗影摇曳中，沙漏在提示

星光，将在子夜时分把你照亮

石头、剪刀和布在等待

雪下着

雪下着

渐渐的白，扩张的白

白得有点耀眼，白得有点专制

你需要戴上墨镜

才能去注视那大片的白

那大片的白，忽然就变成了紫

葡萄的紫，眼含的紫

酒，停留于内心

是光在变魔术，是光与雪在合谋

空中

一个声音，坐在雪片上

飘浮着、降落着，在湖面，投下紫的影子

忽然的静

镜子前

我站到镜子前

摘下口罩

一下子惊呆了

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正站在镜子里

同样惊呆地望着我

目光呆滞，神情沮丧

嘀咕了几句

我听不太懂的话

这个陌生人

从此将与我形影不离

叫我时刻不得安宁

想到如此情景

我的惊讶转为愤怒

恨不得将镜子

砸个稀巴烂

这可是面钢化镜子

坚固无比

准能挡住你的拳头

陌生人冷冷地说

这句话

我却听得明明白白

中秋 

此刻

亿万双眼睛

正望着圆满的月亮

我又如何认出

那双透过月亮

望着我的

眼睛呢？

此刻

一杯酒开始转动

如地球仪 

沉默

沉 默

他已写下两个字

他已两次打破沉默

这虚伪而可怜的沉默者

时光诗絮

一

美如晴朗

夏日，童年记忆中的

冰镇绿豆汤

让一天的心境清清爽爽

二

美如孤独

子夜深处的歌

隐约传来，随后又被黑暗

吞没。而水沉默，只用光

映照天空的心绪

三

美如守候

如那些卑微的水鸟

伫立于冬季的前沿

却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

扮演预言者的角色......

四

美如新春

妹妹笑眯眯走来

用石头剪刀布

将祝福递到我的手心 

五

美如雪景

一夜之间，高处的手

遮住天地所有的污点

只让雪白替代年礼 

六

美如思念

思念有时却是座断桥

就连鸟儿也只能停于此岸

残雪纷飞，有一种忧伤

无法命名

七

美如影子

是一道光，在瞬间

投出的影子

而那只手，刚要伸出

就已被太阳灼伤……

[责任编辑  刘  汀]